最近领域里闹得沸沸扬扬的论文抄袭风波,似乎暗示着研究工作越来越严重的同质化。仍记得最早做研究时的初心,无非是想拥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,一方面享受耕耘的感觉,另一方面能够有所贡献。几年磨砺下来,不知为何有些本末倒置,为了能够发表什么而疲于奔命,忘记了“捣鼓”某件事情带来的纯粹的快乐。
由于有方向上的转变,最近的一些工作重新让我找回了这样的快乐;但一看到竞争对手发表了类似或相关的工作,思绪就又回到了之前的阶段。在这样的拉扯中,曾经畅想过的“实验自由”,尽管在物质条件上离自己越来越近,在精神条件上似乎却越来越远。
什么叫“实验自由”呢?不妨想象一个在沙滩上堆砌城堡的孩子。他可以自由地对城堡结构进行搭建,拆解,调整,也可以在城堡外围想象一系列新的结构,比如卫兵、国王、高塔等等。在这个过程当中,孩子把想象中的“城堡”转变为具象的作品,并将自己置身于作品的情境中,体验着理想与现实的交融。听起来这像是艺术作品的范畴,离做科学研究有一定距离,但实际上早期的科学研究正是像艺术的构想一样,由大量的直觉假设,经过科学的公理化而形成的一套逻辑系统。
随着技术水平的提高,如今的许多领域不需要再从头提出太多的假设,而是沿着前人提出的理论框架,做适当的增量型创新。但与此同时,一方面,研究者的想象力也在逐步受到桎梏(毕竟推翻一个假设比建立一个假设往往需要更多的证据);另一方面,技术发展使得人类物质生活水平提高,研究者数量不断增加,如果理论框架没有大的突破,新的思想很快就会被挖掘殆尽。这也意味着,科学从全民大航海时代逐渐迈向了系统工程的比拼。
回到我们刚才举的小孩的例子。孩子是天真的,搭建城堡时只是为了在自己的虚拟世界里,成为一个王国的国君,或是成为一支部队的统帅;大人们则往往赋予这个作品更多的要求——服务社会、带来利润、提升生产效率等。这样一来,不论科学成果还是艺术作品,在这样的环境下都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。对比过后,我们发现孩子能够实现自由的原因,是因为在勾勒城堡的轮廓时,他的世界里只有这座城堡,而大人却往往做不到这一点。
如此一来,要解决“实验自由”的问题,就有两种途径:一种是忘记自己身处的环境,彻底专心于自己所从事的研究工作中。这需要强大的自信与意志力,在如潮水般的竞争对手来临之时仍能临危不乱,镇定自若;另一种则是从事一些非工作性质的爱好性研究,如组建一个具备各类设备的homelab。这种小型的研究大多数时候不能直接服务于产业,但通过成立这些课题,一方面可以夯实自己的基础技术水平,另一方面也可以在过程中思考将来的技术趋势,以及可能产生的新需求。从孩子的角度来看,“爱好性”的研究更能满足其探索欲,是一种“以疏代堵”的做法,因此笔者也更支持这一做法。
读研以来,被许多人问过如何确定自己应该从事的研究领域。笔者常答,自己喜欢的就是适合的。对方往往会接着问:“如何确定自己喜欢什么?”如若他们心里也曾住着那个在沙滩上堆砌城堡的孩子,这个问题便不需要再寻找答案。愿我们都能找到所爱,实现内心真正的自由。